冰箱的角落里有一个塑料罐静静地躺着,我小心翼翼地把罐子抽出,冰冷的罐子上结着一层薄霜。我轻轻地旋开盖子,看到那一卷卷的山楂粑粑,思绪便飘回了从前。
那一年晚秋,我与姥姥结伴穿梭在老家附近的山林间。姥姥牵着我的小手,我紧紧地攥着姥姥的大手。那双手上爬满了时间的痕迹,虽然苍老却很有力量。
我们不停地寻觅着,寻找着那些落在地上的野山楂。我不解地问道:“姥姥,为什么不摘树上的好山楂,偏要捡地上的脏山楂呢?”姥姥嘿嘿一笑道:“地上的山楂是熟透了的,吃起来更香,等姥姥做给孙孙吃就晓得咯。”
晚秋的山林里有许多成熟的山楂树,上面结着一串串小灯笼似的山楂。我常常一溜烟便从灌木丛里蹿了过去,很快就跑到了姥姥前面,姥姥则不紧不慢地跟在我的后面。不一会儿我们便收获了满满一袋的山楂,后来实在装不下了,就连我的帽子和衣服口袋都利用上了,塞得鼓鼓囊囊的。
日落时分,祖孙两归家的背影被夕阳无限拉长……
次日清晨,我被一阵忙碌声吵醒。向窗外望去,姥姥已经在院子里忙活了起来。我生气地朝姥姥喊去:“姥姥,你为什么不叫我起床一起做山楂粑粑,太狡猾了!”姥姥只是笑了笑,继续忙着手上的活。我赶紧穿好衣服,忽略了桌上热腾腾的早餐,直奔院子。
姥姥先是将山楂洗净放入竹篓中,下一步便是给一个个山楂“脱衣服”,我和姥姥一起忙活着,不一会儿就大功告成了。接下来就是把山楂打成泥。姥姥将小山楂们一骨碌倒入盆中,一颗颗晶莹的小山楂堆叠着,那时只会数百位数的我,数也数不过来。
姥姥手握大石锤,我拿着小木锤。望着姥姥的大锤我心有不甘,便抗议道:“为什么姥姥的锤子比我的大!我也要玩大锤子!”姥姥拗不过我,便说道:“好好好,那这个重任就交给孙孙咯。”我满心欢喜,蹦蹦跳跳地去提大石锤。可是试了一次又一次,我还是提不起来,大石锤依然纹丝不动。没想到姥姥看似枯瘦的手竟然如此有力。见状,我依旧舞着小木锤嘟囔着嘴跑开了,姥姥在后面笑开了花。
从捣烂的果泥中分离出楂核,加上芝麻,白糖等。姥姥在木桌上用手将山楂粑粑铺开,在太阳下暴晒了几天。经过阳光磨炼的山楂粑粑更添了几分韵味。最后姥姥将晒好的山楂粑粑切成了一片片的,然后用剪刀把边角修理好,卷起来放在了罐子里。姥姥递给了我一片,我吃着山楂粑粑,笑盈盈的。姥姥突然说道:“孙孙啊,以后姥姥可能没法做更多的山楂粑粑给你吃咯……”
上中学以后,虽不能常常回家,但是我的行李箱里总会有一罐山楂粑粑,带着它,就好像姥姥还在身边。
我摩挲着罐身,取出一块山楂粑粑,撕下一角,放入口中。对!就是这个味道!旧日的点点滴滴顿时浮现在我的眼前,我的眼中已泛起了泪花。
姥姥,我想你了!
日子因为无聊而变得坚硬,像一块去年的面包。
可夏天的乡下,总有能找到不一样的滋味。
7点不到,清晨的村镇已是烟雾缭绕,那是炊烟。上帝想必也厌烦了吵嚷,来山里寻一处地散心,吸口烟,呼出百态,造就这一番人间烟火。南国的早餐,照例是一碗粉淋着盖码,红油滋滋地冒着油泡,粉合着酱料拌两下,再向上一挑,让每一根粉裹满酱才称得上入味。递到嘴边,“嗦”的一声,味蕾如同见着故人,头皮发麻阵阵爽,正是辣的滋味。
早餐唤醒了农村人家的干劲。爷爷下田去,奶奶下楼给牲畜们煮饲料。“咯咯哒”、“哞哞”、声中,夹杂着犬吠,显得一派闹热。而我则沿着乡间小路去寻找下一份滋味。田埂路上满是被朝露浸潮的泥土气息。土有些润湿,成了泥,沾得满鞋跟都是,走三步,得甩两下。走近一处藤蔓,一面是苦瓜,一面是黄瓜。可惜,我错把苦瓜当黄瓜啃了一口,于是又苦又涩的味道在嘴里蔓延开来,慌乱中拽下了一根黄瓜,往衣角随便蹭一两下,便塞进了嘴里,一股细水长流的清香冲进鼻腔。平日里,黄瓜可没有这么好吃,这次,可能是因为苦涩在前吧。
饭后,在树下扇蒲扇已略显得乏味,去水果店里买两个冰过的柠檬吧。老板正小憩,电风扇“嘎吱嘎吱”地叫着,扇出了的却不过些热风,他的汗直淌,浸湿了贴在身上的背心,或许这就是盛夏的标配。
“老板,请问哈,柠檬搁那恁?”
“就冰柜里头。”
“两个柠檬,好多钱?”
“四块。”
买的柠檬一个切片,一个挤汁,挤出的汁放在凉水壶里兑水又撒糖,再送进冰箱。每次,在开关冰箱一小会儿还,我都不忘吹两下“冰箱风”降降暑。冰镇出来的柠檬水因为遇热,不一会壶壁就滴着水珠,饮一口,是酸,是柠檬,更是夏日的神清气顺!
夜幕降临了,夏乡的一日在徐徐拉上帷幕,伴着聒噪的蝉鸣,我索性拖了把躺椅直奔楼顶,赏一赏无边际的星空。“天接云涛连晓雾,星河欲转千帆舞”。时间安静地驻在此刻,远处万千璀璨,落入夜空,这是圆满的一灯夜。就这样,星云翻滚,浪滔滔。最近的星星此时离我也有四点四光年,看着四万年前的星光灿烂,这是多么浪漫!许久,我尝试着寻一寻星空画的作者,却发觉此画没有落款,它是属于所有人的。
嗯,就伴着星河的神秘和甜甜的滋味悄然入睡吧。
我从未见过像他这样的人。
每个班上都有几个十分特别的人,而“逊哥”便是我们班上一个非常有趣的人。
“逊哥”长得不高,满脸雀斑,眼睛很小,笑的时候眼睛会眯成一条缝。“逊哥”曾经学过柔道,经常趁你不注意时,在你面前用一记马步冲拳告诉你:“哥”来了。而事实上,“逊哥”并不是“哥”,而是一个女生,那经常被她戴在头上,在众人面前闪来闪去的粉色发卡便是她的最喜之物。
“逊哥”自称为“哥”,总是在看到你作业没写完时开玩笑地来一句:“逊!哥早就写完了!”在我们聊天时,如果“逊哥”要插话,也必是一个“逊”字出口,无论什么东西,无论好坏,凡经“逊哥”之眼,要其评价,必是“逊”字先出。即便如此,“逊哥”也仍然是我们班最受欢迎的人之一,也许是大家都习惯了她的搞怪与放松吧。
每次美术课上,“逊哥”都会借美术课代表检查他人作业之名,将双手放在背后,学着老师的样子,沿着座位一路“指点江山”。“这画的什么东西啊!”“逊极了,没我画得好。”……只要你听到那个代表性的“逊”字,你就知道,“逊哥”来了!
“你这……画得不行啊!逊!真的太逊了!”她笑着对我说道。
“那……敢问大侠,可否将你的佳作赐我一观?”我试探性地问道。“好!哥拿给你看!”没想道,她居然爽快地答应了。她大手一挥,白纸上迅速排列出几根墨色的线条,然后自豪地举到我的面前:“看!哥画的,逊吧?!”
“好,好极了,简直就是毕加索的真传弟子!”那就是一堆胡乱堆砌、毫无美感的线条,感觉上当的我只好送上我的“恭维”。其他人闻声,也都伸长了脖子,凑了过来欣赏。“逊哥,你这画真是人如其画,太‘逊’了吧!”大家笑着起哄道。
然而,令我们所有人都意想不到的是,如此“逊”的“逊哥”居然参加了艺术节绘画比赛。
比赛当天,所有参赛者都十分紧张,唯有“逊哥”一人气定神闲,颇有大家风范,半晌,才拿起画笔,开始创作。我并未参加比赛,就在一旁看着,赛场上静悄悄的,所有人都在低头施展毕生所学。
“看!哥画的,你说逊不逊?”“逊哥”突然悄声对我说道。我定睛一看,几条曲线歪歪扭扭地躺在画纸上,仿佛是一缕阳光,可要说这是要表达什么,恕我愚笨,不懂啊!我惊呼:“不愧是你!抽象程度比原来更上了一层楼啊!”其他旁观者一见,纷纷将“逊哥”视为“天人”。
可当比赛结果出来时,一向很“逊”的“逊哥”竟然拿了特等奖,全班当即一片哗然,“逊哥,不错啊!”
一片祝贺声中,只有我对这个结果觉得毫不意外。
绘画比赛结束后,我回教室拿衣服,偶然看见“逊哥”还在画着。她整个人趴在课桌上,画得是那样专注,头上粉色的发卡仿佛都在自动发光,这一刻,仿佛全世界只有她和她的画。而她的画笔,也仿佛沾上了魔力一般,用几个单调的色彩晕染出了盛夏时樱花散落的意境。此刻,她的手似柳叶被风拂过一般轻盈,完全没有了昔日的笨拙。她将时间作为草稿,用自己的坚持让画作迸发出独特的光辉。
后来我才知道,“逊哥”从小便学习绘画,练习绘画的次数甚至比吃饭还多。她言语中的“逊”并不是嘲笑,而是对自己极高的要求。
“逊哥”不是“哥”,“逊哥”也不“逊”。
2019.4.13 大晴
晴朗的一天,阳光普照,我们在举行颁奖大会。
“何彦鸣,一等奖!”在同学们羡慕的眼光中,我缓缓地登上了主席台。虽然同学们是在真心为我鼓掌,但在我的脑中,这些掌声都是那么的刺耳--因为我根本就没参加比赛!一定是有人把名字弄错了!但现在又能怎么办呢?难不成在众目睽睽之下将奖状还回去吗?
我犹豫再三,最后还是决定接下奖状,唉,就当这件事没有发生过。
那天的阳光很亮很亮,照的我生疼。
2019.4.21 阴转小雨
我的心情如同今天的天气一样,有点糟。
这一个星期我的心情都不好。自从我收下了那一张奖状后,我就一直心神不宁的。也不知道为什么,也许是我做贼心虚吧。
那又该怎么办呢?事已至此,又能怎么办呢?我犹豫了一会,最后还是决定:忘掉这件事,将错就错。
2019.5.2 大雨
我快疯了。
我变得越来越敏感,生怕有一天会有一个人冲进来,指着我的鼻子骂我,给我扣上一顶“大奸其诈,欺世盗名”的帽子,生怕所有人都用一种鄙夷的眼光看我。
我变的越来越暴戾,只要有人触动我一根神经,我就会跳起来骂他。
一切都是从收下那份奖状后开始的!我该怎么办?我该怎么办?我不能再犹豫了!留下奖状我肯定会疯,但如果上交呢?又会如何呢?
交?不交?
交!不交!!
窗外,大雨倾盆……
2017.9.3清晨 暴雨
窗外电闪雷鸣,风雨大作。
我正瘫在椅子上,心情波涛起伏。
我到底该怎么办?我不喜欢现在的自己!从前的那个我在哪?在哪?!
我该怎么做!!!
又一声雷鸣响起。在那一瞬间,时间仿佛静止了。在那一瞬间,我做出了决择。
我写了一封信,连同奖状,在早上塞进了教育处的大门。
2020.9.4 雨后初晴
就像什么事都没有发生一样。我又找回了从前的那个我,我很开心。
从今以后,我不会再犹豫。
雨后的阳光照在我的身上,暖暖的。
点评 :成长过程中我们总会面对迷茫和犹豫,但只要我们鼓起勇气前行,战胜自己,必能“直挂云帆济沧海”。本篇由五篇日记连缀而成,重点描写了“我”的心路历程,从犹豫纠结到愤怒敏感再到毫无犹豫,心理刻画十分细致。文章最后的“雨后的阳光照在我的身上,暖暖的。”一句,不仅是天气的放晴,也是“我”心中的放晴。(点评人:文颖)